夜半，房门被敲响。黄浪揉揉惺忪的眼睛起身来到门前，问：“谁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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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客官，有位公子找您。”小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。

难道是潇远？莫非是碧凝珠的事情有了消息。正要开门，黄浪想想仍觉得不对劲。如果当真是潇远，未免也太快了。而且今天未收到文昌鱼带来的任何消息。“告诉他我已经睡下了，明天再来见我吧！”

“这……”

门忽然被撞开，约十多人拿着武器冲进房内。黄浪拔出随身携带的剑奋起反抗。一阵打斗后，黄浪寻得机会正欲逃离，一根鞭子锁住了自己的右脚。未来得及反应，黄浪已失去重心摔倒在地。颈间，立刻架上五六把剑令他不得动弹。再看那使鞭人穿着和其他人不一样，应该是他们的头儿。

黄浪被人押起，缴了剑，双手反捆，最终进了九王爷府。黄浪才明白自己是被牵扯进烟俣失踪一事中。烟俣离开风满楼后，九王爷几近将整个杭州城翻过来。知道这一点，黄浪反倒安心了。他被押至前厅，看着坐在上座的男人。男人约摸三十岁，身材有些瘦，五官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英气，不怒自威。削瘦的脸庞上薄薄地嘴唇抿成一条线，似乎在思考如何审问黄浪。

“王爷，你要的人已经在这儿了。”使鞭人恭敬地做了个揖。

九王爷来到黄浪面前，细细地看了看他。“那日，你和烟俣都说了什么？”

“没说什么。”

“没说什么她会当晚离开？”

“那是她的事。”他也想知道烟俣为何离开，为何不肯随他回依氙。

“可在本王看来，也是你的事。”九王爷愈渐怒了。想这杭州城还未有谁敢待他这般傲慢无礼。“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，不然本王府上会多一位公公。”

黄浪不屑地提起嘴角。九王爷勃然大怒，正要派人将他押下去。黄浪已经割断绳子，擒住九王爷。一根尖利无比的冰锥抵住九王爷的喉前，散发着丝丝凉意。

“来人！”使鞭人大喝一声，王府内所有的侍卫立刻围上来，手举武器，准备随时出来救回王爷。“快放了王爷，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
“放了他我才死路一条。”黄浪手中的冰锥又近了一分。

“于南，让开。”九王爷命令道。

于南做了做手势，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。黄浪押着九王爷一步一步来到后花园的池塘边。于南心中奇怪，仍不敢大意。

“快放了王爷，不然……”只听“噗通”一声，黄浪带着九王爷一起倒入身后池中。于南立刻命令：“快点救王爷。”几位侍卫顷刻间扑入池中将九王爷救起。再看看池中，早已没有了黄浪的身影。于南等人跪在九王爷面前，说：“小人护主不力，还请九王爷责罚。”

“于南，这种季节怎么会有冰锥？”九王爷摸了摸刚才被冰锥抵住的部位，仍能感到丝丝寒意。而且他放着正门不逃，选择池塘。除非水性极好的人才有可能利用这条水路。难道……“于南，盯紧这个人了。一定得盯紧了。”

周沿走进客栈上房，看见男人已经醒来。

“当家，属下无能，未能从九王爷处探得有关烟俣的消息，但听说前两夜有一位相貌极丑陋的姑娘出了城。因为天色已晚又是一位姑娘家，所以守城门的侍卫多看了看，想不到这一看倒以为见鬼了。”

“现在人在哪里？”

“城外五里一个小村子中，属下已吩咐人自己查找，只是再未见到那姑娘。”

“你细细地找，尤其是那些单身居住且一副骇人模样的姑娘一律不准放过。”

“是。”周沿应声退下。

烟俣，扮丑并不难。而今你以平常样貌呆在别处，定是要万分小心。究竟你在躲谁？除了我和九王爷，又有谁会如此紧追你不放。背后感到温暖，回头看去，床上的美人不知何时醒来。美人已经勾住他的脖子索吻。他笑了笑，抚起小巧的下巴吻了下去……

烟俣自是不知道城中的黄浪已被九王爷划入监视范围。她来到河边，洗去脸上吓人的疤痕。手心亮着微微的蓝色光芒，一点一点抚摸脸庞。待到蓝光消失，她的容貌亦发生了改变。不再是往日的倾国倾城，而是毫无特色平凡无奇的一张脸，像这个村内随处见到的姑娘。有些微胖脸颊，细而无形的眉毛，没有光彩的双眸和一片厚嘴唇。

一出杭州城，她便察觉到除了黄浪还有另一伙人在跟踪自己。不会是九王爷。九王爷办事虽不高调，可也未曾低调。那人，摆明了是不想人其他人知道。偌大的杭州城唯一敢这般无视九王爷并且对她穷追不舍的人……她将所有可能的人都在脑海过了一遍，最后脑海中出现的是个有着英俊脸庞带着一丝不羁的男人。

韩少龙，只有可能是你了。烟俣的手不由握了握。

彼年，她刚到风满楼不过两年，名声大噪。九王爷为之倾心，愿倾尽所有却从不利用手中权势逼她就犯。只是在她演奏时，坐在二楼最好的位置看着，不轻薄不怠慢，亦不许他人对她轻薄怠慢。九王爷对她的好，有目共睹。对她的情，众人皆知。

那日，她照例演奏。最前排的座位似乎被人包下，只看见一位俊朗公子坐在他面前笑得放肆。她不予理会，径自弹着琴。一首《高山流水》之后，公子走上前来作揖开口：“在下韩少龙，听闻烟俣姑娘不仅琴艺了得，更是有着倾国倾城之貌。今日一见，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
烟俣起身，只想离开。韩少龙一把抓住他的手，笑得愈加放肆。“在下想请姑娘过府一叙，不知可否、”

“否。”烟俣冷冷地看向韩少龙。

果然是位冰山美人。韩少龙不但没有松手，反将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。

二楼的九王爷已经将手中的茶杯掷来。

二人立刻躲闪。一排的听众立刻站起。烟俣才知道他们皆是韩少龙的手下。不曾想，烟俣的蓝色海棠外套竟被韩少龙脱去。浅紫色的纱衣和淡粉色的内衫展示在众人面前。韩少龙拿着手中的衣服细细闻了闻，露出一幅陶醉的模样。“姑娘的身上好香啊！这衣服在下就收下了。”

饶墨立刻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烟俣身上。九王爷带着手下来到一楼。两边人就这样对峙着，叶金枝不知该如何解围。

“姑娘，既已送了在下一件衣裳，不如，再送一件吧！”说着，韩少龙再次向烟俣袭去。饶墨护主不及，竟被韩少龙硬生生推至一旁。烟俣连忙张开结界，却还是在结界布下前被韩少龙摸了一下脸庞，心中顿生厌恶。

韩少龙还未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摊开，九王爷已经跃过人群，用剑直抵他的要害。

“王爷，大家都是来寻乐的，何必呢？”剑，近了一分。韩少龙露出谨慎。两边人拔剑对峙，气氛刹那紧张至极。

“王爷，烟俣姑娘早已表明对你无意，何以这般死缠烂打？”韩少龙的嘴角是放肆的笑。

“何以见得烟俣对你有情？”九王爷反唇相讥。

韩少龙扬了扬手中的衣服，九王爷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。烟俣走到最近的烛灯前，取下蜡烛扔向韩少龙手中的衣服。韩少龙一惊，松开了衣服，眼睁睁地看着一件上好布料的衣服化为灰烬。

“看来韩公子亦是多情了。”九王爷收回剑，玩味地提了提嘴角。

“有王爷陪着，无妨。”韩少龙摆摆手，示意手下收回武器。“烟俣，我为你倾心，必将得之。”向九王爷作揖后，转身离开。

真是狂妄。烟俣心中记下，希望不要再与他见面。

没想到，一年之后他竟选在这个时候来寻自己。三面受敌，没有一方是好对付的。前路如何，更是无从知晓。也许，当初留在风满楼以不变应万变才是良策。而今这般光景，让她头疼。

黄浪没有再杭州城内继续呆下去。他这张走在哪儿都能引人侧目的容颜实在太显眼了。九王爷不用三天便可再次找到他。离开王府后，沿着河流来到西湖又到钱塘江才离开水中。等待头发和眸色渐渐变成黑色的时间中，他将这几日所有的事情偶在脑中过了一遍，希望可以理出一个头绪。

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复杂麻烦。虽然之前就明白以烟俣的美貌必定艳冠杭州，引得众多人争相讨好，可像九王爷如此执着未免也……脑海出现了那张英气威严的脸庞。即便被自己用冰锥抵住喉前，也为见得他有过一丝一毫畏惧。

如果三百年前，依氙未被昂云攻下该有多好。黄浪脑中闪过被视为奢望的念头。虽然他并不清楚三百年前的种种，只是无论如何都比这般要好。复国遥遥无期，仅仅凭借着口口相传的十六个字坚持至今，相信秀姑所说的一切，相信青王仍活着，相信神未抛弃我们，相信一切终有结束的一天。若是离开鲛族大军，屈服昂云的统治，被视为奴隶，低贱的民族，自己会甘心吗？圣女，你为何不肯回去？他捂住脸庞，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疲惫。如果你代表天意，是否说明上天真的抛弃依氙了？为何，你宁愿在异土生活三百年也不愿回到故乡。

海风吹过，黄浪不由打了一个激灵。此时，他的头发和眸色已经完全变为黑色。一条鱼来到黄浪面前。黄浪喉间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声音后，鱼的口中出现一个柔和好听的女声。黄浪一听便认出那是秀姑的声音。“黄浪，你带回的消息让我很担心。烟俣圣女脾气一向古怪，可自幼跟随神，王一起长大，所以我们也只有借助她来找到神，找到王，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。我已经派潮汐支援你们，千万保重自己。”

鱼儿再次开口。此次，发出的是个男声。“黄浪，我和梨崳将军的后人梨落正在想你那里赶去。三日后请用文昌鱼告诉我你具体位置。”

梨崳将军后人梨落，依氙人。黄浪的眉头再次蹙起。一会儿，他的喉间再次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，鱼儿沉入水中不见踪影。

无论再怎样不情愿，唯今之计也只有和潇远，潮汐会和再说。凭他一己之力，是不可能对付九王爷，说服圣女和他离开。何况，以圣女的盛名，怕是已经引得众多登徒子寻纷沓至的寻找。手，不由抚上脸颊，黄浪看向江的更远方。这绝世的容颜于他们鲛族而言，究竟是福还是祸。

“什么叫人不见了？”韩少龙看着眼前的周沿，眉头虽没有因为气愤皱起，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将一切看到的东西烧尽。

“小人也不知道。”周沿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颤抖的感觉。“探子只是说找不到人了。他们自小训练有素，对人的脸早已练就过目不忘的本领。可是这次，在村子离寻了三天三夜没有寻到。若非改变容貌，他们……”感受到韩少龙的目光更加凶狠，周沿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。

“办事不利，还敢找那么多借口。”韩少龙轻哼一句。从椅子上站起来。“纵使一天一个样貌也要给我找到。这般掩人耳目，定会留下线索。对了，九王爷哪儿有什么消息？”

“前几日九王爷押了一个男人入府，后来被他逃脱了。”韩少龙抬起感兴趣的嘴角，示意周沿继续说。“似乎是从院中的池塘沿着水路逃走的。如今九王爷正在城外寻找这个男人。”

“退下吧。”

“是。”周沿不敢多呆，急急地离开。

韩少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，慢饮。

烟俣，你果然不愧是名震江湖的第一美女。不仅引得这么多男人趋之若附，并且懂得如此高明的易容术。到底，你是何人？若仅仅只是一个艺妓，未免也太委屈了。不过，愈是有秘密的女人愈是美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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